南非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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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dmin更新时间:2010-11-28
对任何国家来说,一场巨大的体育赛事都是一次转折性的体验,能够改变这个国家的节奏,它的风貌,还有它的风景线。
刚刚过去的世界杯,从来就不仅仅只是世界上最大的体育赛事。这一足球奇观的分量和重要性持续增长。该赛事业已成为世界上的某种认同因素,人们依靠它形塑自己国族的存在感。所以,不难理解的是,世界杯正在成为国家事务。在朝鲜,足球就是政治,甚至有把队员送到劳动营的传说;在尼日利亚,总统古德拉克·乔纳森下令停止国家队队员参加国际比赛两年,尽管后来因国际足联的压力而取消;在法国、意大利和英国,议会成立了委员会调查球队在世界杯中的悲惨表现。法国总统萨科齐甚至亲自同前锋蒂埃里·亨利谈话。体育部长不无悲伤地说:LesBleus不再能够成为我们孩子们的英雄。
如果你看过电影《伯尔尼的奇迹》,就会相信足球真的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历史。这部以1954年世界杯决赛为背景的影片,既讲述了德国队首夺世界杯冠军的奇迹,也讲述了一段国与家的精神疗伤史。“德国取得冠军以后,经济也奇迹般地复苏”,正如片尾的旁白,伯尔尼的奇迹最终创造了战后德国复兴的奇迹。
对于德国,1954年的世界杯是其在纳粹噩梦之后返回文明国家社区的巨大一步;而对于今年的东道主南非而言,她的精神疗伤也同样令人动容。每一个今天生活在南非的人,都会为这个国家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发生的巨变自豪不已:从一个国际上人人讨厌的贱民成为世界最受欢迎单项体育赛事的承办者。世界真是变了。能在南非这个几十年前还是种族隔离、种族歧视最猖獗的地方举行世界杯,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皮肤颜色,不管你从哪里来,大家和睦相处。最重要的是,南非在全球的形象变得更加正面。全球媒体报道的主流声音是世界杯空前成功,球迷们在南非尽享欢乐时光。
在南非,既可以欣赏无与伦比的美,也可以看到难以言说的贫困。场内,富豪们在踢球;场外,南非的穷人们无家可归。1/4的工人失业,2/3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对这种反差,南非世界杯的主要组织者丹尼·乔丹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给这件事披上一层不同的光彩。“自由梦想”(Freetodream)是他对这一赛事将会给他的国家和人民带来什么的总结。
乔丹常常提到的词是希望和宽宏大量。当被问到,大多数南非人怎能原谅过去白人施加的苦难,他说,唯有宽宏大量。“我毫不怀疑,世界杯将成为南非历史上最团结一致的时刻。”状如非洲葫芦碗的足球城体育场,果真能成为一个民族熔炉吗?德国前内务部长沃尔夫冈·朔伊布勒在2006年称赞德国世界杯是“最好的融合峰会”,那么,在南非呢?
至少在表面上,南非人坚定地团结在足球男孩(BafanaBafana)们的背后,无论种族、族群还是宗教信仰。毫无疑问,本届世界杯对南非的国家构建(nation-building)历程贡献良多,形成了对历史孳生的仇恨、恐惧与怀疑的一剂良好的溶解剂。正如副总统卡莱马·莫特兰蒂所说,希望在于,当最后一个参赛球队离去,南非人要问自己,他们能做些什么,去巩固和延长他们在整个球赛当中体验到的那种共同的爱国主义感情?
为了求证答案,我来到雄立开普敦的桌山。到了开普敦,桌山是必登的去处。此山所发出的能量在全城无处不被感受到。如果你不曾在桌山之上,寻找一处僻静的所在远眺大海,不曾感受到海风吹过你的双颊,脑海里浮现各种往事,那么,你心底的某些需求就不会得到满足。
桌山不是每个来开普敦的人都能上的,这个被称作“上帝的餐桌”的地方,三分之一时间云雾弥漫,人称“桌布”,三分之一时间因风大无法登山,只有三分之一风和日丽的时间。天公作美,我登山的那天天蓝云淡,在山顶可以清晰地远眺罗本岛。那令人震撼的山海奇景,仿佛是为了提醒我们,这个小岛上曾经的居住者,曾经与外部世界有多么隔绝。正是为了这种隔绝,曼德拉和他的同伴才会被送到这个离岸10公里的小岛上——它被大西洋冰冷的海水和凶猛的鲨鱼所环绕,逃跑是不可能之事。
麻风病人和精神病患者被遣送到罗本岛以免被社会看到,政治犯被幽禁在这里以免他们对社会造成危险。四个世纪以来,罗本岛代表着极端的人类苦难,而今天,它却是希望的象征。日后,被视为智慧和尊严的活化身的曼德拉在回顾罗本岛岁月时说:“我把罗本岛看作对一场奋斗的庆祝和人类精神的无尚品质的象征,而不是残酷的暴政和种族隔离的压迫的纪念物。不错,罗本岛曾是一个黑暗之地,然后从那黑暗中却生发了光明,这种光明是如此强大,以至于监狱的高墙也无法将其隐藏。”
或许,罗本岛的狱墙不会说话是合适的,因为普通人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岛上那些旧日的囚犯为了民主南非的梦想和为了人类自由的强大担当。他们打了一场卓绝的仗,赢得了胜利,而他们的梦想已经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