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国际金融体系再度动荡,意大利和西班牙债务状况的恶化,美国政府和国会之间就国债馀额上限的争执,以及随后标准普尔调降美国中长期国债信用评级等一系列事件集中爆发,导致全球股市暴跌和油价低迷。其对中国影响如何?我最为关心的是中国3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安全,事已至此,恐怕中国不能再将储备安全系在美国的裤腰带上,而应尝试捆绑在全球经济的列车上。
横扫欧、美、日的主权债务危机前景如何?我认为是短期尚可支撑,长期积重难返。目前美国以及受欧债困扰的国家,其债务馀额均接近甚至超过GDP,日本国债馀额则是GDP的2倍。最岌岌可危的是南欧,德法迄今仍不愿尽力出手救助。其次是日美,但好在日本企业和居民储蓄雄厚,并且国内税制调整有馀地;美国则握有美元是世界本位货币的特权,因此日美债务问题三五年内应无恙。国家破产不同于私人部门的债务危机,总要经历漫长的积累发酵,并最终走上不可收拾的道路。目前情况没有那么危殆,全球金融市场有些过度反应了。
但大厦将倾未倾的前景令人沮丧。较为沉重的债务包袱,需要强大的技术创新带来经济增长和财税收入增长。以美国为例,若中长期国债的票面收益率为约4%,就意味着美国每年的偿债利息负担就足以使每年4%的经济增长化为乌有;若美国举债利息上升50~60个基点,就意味着美国财政部10年内增加的利息负担将超过万亿美元,几乎可以打一场伊拉克战争或阿富汗战争了。欧债情况更糟,看起来大部分南欧国家根本无力承担沉重的偿债压力,即便收获一场全球性的通货膨胀也解决不了问题。西方国家的债务危机与日俱增,走上不归路的可能性极大。
接下来的问题是,三五年还可以糊弄,但不用20年就必然摊牌的西方债务危机将如何收场?对这些发达国家而言,国家破产是不可能的。回顾过去的百年,作为全球本位货币的英镑和美元都曾遭遇危机。根据罗伯特?特里芬(RobertTriffin)的着述,19世纪末,殖民地从英国进口通常需要支付硬通货,而英国从殖民地进口通常使用信用证和银行汇票,这形成了大量的境外结存英镑。在英镑难以维持对黄金的平价时,殖民地国家持有的英镑债权几乎都成为废纸。1931年,英镑的急剧贬值和英国主权债务违约,直接导致购买了大量英国国债的荷兰央行行长杰拉德威瑟林引咎辞职,并最终因心理压力过大而自杀。1969年,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黄金总库无法维持运转,美元无法维持对黄金的平价时,当时的联邦德国央行行长主动表态,放弃行使用美元向美联储兑换黄金的权利。上述事件显示,当主权债务发生重大违约时,往往是债权人自吞苦果。
归入正题,目前中国的外汇储备以美国国债为主,的确具有操作简单,流动性强、收益难以尽如人意的特点。但如果从长计议,那么中国的外汇储备就不能不做大的思路调整。
我的设想是:第一,将中国外汇储备分为对冲性储备和储蓄性储备两类,前者(约2万亿美元)对应于央行冲销操作所形成的负债;后者(约1万亿美元)对应于外向型经济的净外汇积累;第二,对冲性储备仍以固定收益类品种为主,强调流动性和安全性,储蓄性储备则以股权和资源为主要投资组合,强调在长期内维持实际购买力的稳定;第三,储蓄性储备不仅应考虑类似世界五百强那样的跨国公司的股权,也应考虑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的大型优秀企业。国际大型金融机构,尤其是养老基金,以及资源类投资也值得考虑。上述过程必然是渐进艰巨和饱受质疑的。
唯其如此,中国外汇储备安全才不是拴在美国财政部的裤腰带上,而是捆绑在全球经济的列车上。有人会怀疑,难道世界五百强和金砖国家的大企业就是安全的吗?次贷危机证明了这些大机构、大企业中的小部分也未必是安全的。但我认为,如果其中大部分都出了问题,那就很可能是全球经济步入了艰难甚至萧条时期,那时中国外汇储备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