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一波高过一波的用工荒席卷全国。珠三角、闽东南、沪江浙企业纷纷告急。不断增加的订单，让在金融危机中大量裁员的工厂快乐并痛着―――没有工人，订单只能是到嘴边了却要飞走的肥肉。

福建省福清市凭借其拥有11所中职院校，一年可输送5000多名学生到企业顶岗实习的优势，由政府牵线，发动了一场具有当地特色的用工荒破局运动。

此举填补了福清企业数千人的用工缺口。然而，伴随着学生退学、家长反对等现象的不断发生，对于中职生顶岗是否符合学生利益的质疑陆续出现。

公司

求助政府提议让中职生顶岗

综合经济实力连续多年居福建省10强县市前3位的福清，春节前后缺工人数达到了1.5万人。“而另一方面，由于是侨乡，当地的劳动力不断地输往国外，连城乡接合部的农民工都出去了。”福清市总工会常务副主席俞章龙说。

2009年10月，一家公司的一封求助信开始在多个单位间流传。经过多次修改后，最终传到了市政府。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封求助信中，这家公司提出了发挥福清中职生资源丰富的优势，促进校企联动，让中职生到工厂顶岗实习的请求。

10月28日，一场由福州市领导主持的促进福州市职业教育与企业用工需求对接工作座谈会召开。促进职业教育与企业用工有效对接工作被提上日程。

福清首先在这一工作上有了突破。11月18日，福清市举行职业教育与企业用工对接工作座谈会。市教育局、人事局、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等职能部门以及三大工业区的单位负责人把8家职业学校的校长和12家企业的老总拉到一张桌子上，进一步协商了校企联动事宜。在政府的牵线下，这些企业和三华职业技术学校等中职院校，签下5个用工对接协议，对接用工人数达1950人，协议规定了“顶岗实习”、“订单培养”和“冠名班”等三种用工合作形式。

大规模的中职生顶岗，从这时候起就已定下了日程。“原本我们在学生二年级时是不安排他们去实习的，因为还有一些课程要上，一些证书要考。”一位中职学校的校长告诉记者。

“与其一味地到外地招工，不如想想如何盘活利用本地资源。”一位市政府相关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福清就应该好好发挥中职院校资源优势，“企业缺工缓解，当地经济发展，学生得到锻炼和勤工俭学的机会，这就是‘三赢’。”

数千名中职生就此上了工厂的生产线。

学生

完不成工学任务就无法毕业

过完年，在和企业签订了一份实习生协议后，龙华职专300名学生正式上岗。这份协议上写明了有关工资工时的各个事项：与正式员工同工同酬，一天劳动8个小时，一周上班5天，加班有额外工资，公司提供食宿。然而一式两份的协议分别交给了公司和学校，学生自己手中却没有保留。学校同时规定，学生旷工一天，折合为旷课7节，若最终没有完成工学任务，“工学”这一科便没有分数，无法拿到毕业证书。

但问题很快就出现了。有的学生由于身体素质差，在工作仅一周后就放弃了工学任务。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一个班就已有7名学生选择放弃。记者了解到，在其他职校中这一现象同样存在。据三华职校校长李明辉介绍，该校已经有五六十人选择放弃。

这些学生选择放弃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现实的工作强度比“书面规定”的要高出许多。据老员工介绍，一个晚班要完成4500台显示器，单子没做完，就要无偿加班。

而就在同学们普遍对工作时间不满时，发下来的工资更让大家不快。“我一月份做了10天，工资是300元，第二个月的工资是900元，一月份的加班时间少算了10多个小时，二月份也少算了20多个小时，领班告诉我3月10日可以领到效绩工资，但工资中根本就没有加。”一位同学说。

家长

孩子只是被当做纯粹的工人

“我们的工作是搬显示器、给电视机安后盖、搬底盘、放附件……”一位同学在QQ群里向记者列数着自己在企业的工作内容。“我们学的是计算机应用，和这些工作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叫实习？”

对于这种专业不对口的实习，有家长质疑，政府只考虑了经济发展，完全没有顾虑到学生是否学得到东西。“孩子们只是被当做纯粹的工人而已。”

福清市教育局职成科主任黄腾表示，由于实行同工同酬，在不停的生产流水线中，就容易把顶岗实习的学生当作纯粹工人。政府已经牵头召集相关方进行多次沟通。而让校长们更为苦恼的是学生的安全问题，一旦出事是否算工伤？责任到底归学校还是企业？

李明辉认为，学生顶岗不是不可行，但在具体的操作和保障上，政府必须牵头完善。

据中国律协劳动和社会保障法专业委员会委员李迎春介绍，对于工资工时问题，教育部、财政部在《中等职业学校学生实习管理办法》中对实习生的权利义务已有明确规定：“不得安排学生每天顶岗实习超过8小时”、“实习单位应向实习学生支付合理的实习报酬。学校和实习单位不得扣发或拖欠学生的实习报酬”。

专家

应“工学结合”而不只当劳力

中国职教学会专家许大厦认为，职业教育的核心是培养技能型、应用型人才，“工学结合、校企对接”是一种很好的实践教学模式，学生到企业中顶岗实习，将书本中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实践中，了解企业的用工需求，熟悉岗位的具体操作，能够提早适应职业环境。

但他同时表示，实习岗位与学生所学专业对口是首要前提。工学的目的是让学生在实际的工作中提高自己的专业技能水平，如果学生仅仅是去从事一般劳力工作，那工学便失去了意义。“‘工学结合’应该让学生一边在企业实习，一边在校学习，不能一边倒地都安排学生去实习，理论知识对于多数专业的二年级学生来说仍很重要。”

据了解，推进校企合作，实施“订单式人才培养”一直是我国中职教育的一个方向。虽然每年都在进步，但校企合作仍存在许多不成熟的地方：大部分校企合作还是松散型的，合作领域也比较狭窄，主要停留在用工层面上，优势互补、合作共赢的机制尚未形成，校企合作的丰富内涵和真正活力未能发挥出来。与此同时，学生到企业顶岗实习期间的劳动保护、意外伤害保险制度都还不健全。这些问题都应引起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