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公司规模不大,上上下下总共二十几个人。一周后,我已经能叫得上每一位同事的名字了。但我对公司越了解,就越觉得纳闷。
客服部阿庆,大字不识几个。平日里,不穿西装,不打领带,也不去拜访客户。整天叼着烟,在办公室玩游戏。
部门的业绩按月考评,连续三个月阿庆都排末位。但奇怪的是,老总遇上他,仍是一脸笑容,还主动给他递烟。后来我才知道,阿庆掌控着公司最大的一笔业务。那个客户是西北大汉,两年前在酒桌上跟阿庆一见如故。
其实阿庆只能喝一瓶啤酒,但就是讨人家喜欢,最后还称兄道弟。那西北大汉每年只需下一批订单,就能让公司吃上大半年。人家说了,只要阿庆在公司一天,就给公司下订单;阿庆不在了,立马撤单。老板就怕阿庆辞职,每天跟哄小蜜一样哄他开心。
公司的保安老周,年龄四十开外,还是个瘸子。我总觉得,他在门房几乎形同虚设,倘若哪天来个强盗,随便一推他便倒。谁知道,他以前是个职业的柔道高手,几个身材魁梧的大小伙子也近不了他的身。
真是真人不露相。据说,老周退役后在街头摆了个鞋摊,无奈手艺粗糙,生意惨淡。于是,他找了十几个残疾人,联名上书市残联,要求得到安置。末了,又跑去市政府门口静坐,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还上了报纸头条。市政府迫于舆论压力,终于妥协。我们公司老板深谋远虑,抢在别人之前将老周挖了过来。
到了年末,老周就跟着公司财务去报税。他跟税务局领导说,公司照顾残疾人,多为社会做了贡献。还真别说,每年靠着他,公司免去了不少税,早抵过他微薄的工资了。
老板的秘书丽丽,是个极其难看的麻脸女人。每天也不准点上班,上了班也不工作,不是化妆,就是找女同事谈论服饰。丽丽还常常抱着一只爱犬上班,教它喊男同事“叔叔”,喊女同事“阿姨”。就她这样的工作态度,还年年被评为公司先进工作者。但同事们个个对她服服帖帖,连老板都怕她三分。
这女人跟老板非亲非故,什么本事也没有,就一张嘴巴厉害。每年,公司的几个陈年债主都会来讨要欠款,那时,老板便玩失踪,丽丽出面救场,一切驾轻就熟。
没有人知道丽丽用了什么绝招,反正每次债主怒气冲冲地来,又心平气和地离开。隔年,丽丽故伎重施,并且屡试不爽。有个东北的大姐,从此跟丽丽亲如姐妹,并且每年给她寄一包名贵的长白山人参。
司机小赵,5年的驾龄,仍分不清东南西北,更记不清单行道双行道。小赵才来半年,就撞了两次车,一次撞破了邻居的围墙,另一次撞断了一棵槐树。老板怕死,从不坐他的车,每次都自己开一辆“凌志”。
在我看来,这个司机可有可无。后来我才知道,小赵有两个姐夫,一个在交警大队,另一个在保险公司。公司里不少员工都有私家车,每年的违章、罚款、撞车索赔等事全揽在了他头上。老板笑着说,权当是公司派给大家的福利。
在广告公司待了大半年,我终于明白:老板用人,自有他的道理,没有一个岗位是虚设的,只要你能给老板生钱,或是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