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方面渴望大公司的和身份感,另一方面又总被这些巨大的名字所吞噬,一不留神就成为入戏太深的龙套。
还记得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带着作为社会新鲜人的兴奋感,每次的同学聚会谈论的都是各自所在的公司。从公司的地址交通,午餐去处,到补贴、风格――事无巨细,那些进了高盛、、四大之类的同学们总被人羡慕,原因竟然来自他们高额的餐贴和宽松的报销政策。一句“我们晚上8点以后的出租车都随便报销的,公司不节约这种”,让多少在小公司里被锱铢必较的同学们都流干了口水。
多年后,我们都明白了这些宽松报销背后浸透的加班血泪,而许多大公司也因为金融风暴开始缩减成本,只肯负担公司到地铁站的出租车费。但仍有许许多多的大公司们,从未动摇过自己作为世界知名公司一分子的自豪和优越感。他们仍然言必称自己所在的公司或品牌,那个名字早已成为这些人生命的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
一次我和几个朋友约在一间私人的小型馆,那里生意普通,不过安静舒适。但可怕的是,在座的一位来自某国际大型咖啡店。整个下午,我们就在这位仁兄对咖啡馆的服务、管理,甚至选址和装修的挑剔中度过。“在我们公司,这样的服务员肯定是不可能通过业务那关的。”“天阿,你看,他们的经理居然坐在店里上网!”……
那天,我们不仅了解了他所在的被称为“第*空间”的咖啡店的文化历史,选址策略,装修标准,培训要求,甚至连每杯咖啡的成本也都略有把握。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上咖啡店的衡量标准是绝对而唯一的,也就是他所在公司的那一套系统。对于他所在公司的品牌,他从不直呼其名,必须谓之“我们某某某”,这口气就像是骄傲的母亲谈起做了大官的儿子,或者已婚妇女们提及事业成功的夫君。真叫人不知该感叹是公司的做得实在太好太到位,还是这位仁兄入戏太深,已经把公司品牌和自己混为一谈了。
这种入戏太深的白领在许多牌工作人员中更为多见。小到奢侈品店中不甩出十几万连个笑脸都不给的店员,高到身着以员工折扣购买套装的市场部人员,以及,甚至是做fashion show的agency相关人等,都常时不时地来一句:“我是做奢侈品的。”每当这个时候,我总忍不住以一种白领化的方式反问:So What?如果你干上了自己好喜欢好喜欢的工作,那就努力干活。就算那是一间好棒好棒的公司,一个好奢侈好奢侈的品牌,那又如何呢?你每日的工作会因为公司精美信纸上的Logo而变得格外高尚和体面?还是能令你的也比较奢侈?除了和那些“好奢侈好艺术”的货物经常近距离接触、主要就是看看摸摸之外,这工作最大的附加值恐怕就在这个品牌名上了。
心理学上会把这样的人归因于内心缺乏认同,于是就把自己投靠在一个巨大的名字下。这个策略的意义在于,如果加入伟大的事业,伟大似乎也就被自己拥入怀中了。日子久了,很容易就渐渐忘记了自己只是这伟大事业里众多标配单元之一。如果除去了因一份工作而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的职衔,他们会发现很多原来热络的所谓朋友、同事很快就会烟消云散;而离开了大公司大品牌所代表的背后的资源和后勤供给,甚至要完成一些简单的工作也不那么容易。
这是不少白领的身份悖论,他们一方面渴望大公司的归属感和身份感,另一方面又总被这些巨大的名字所吞噬,一不留神就成为入戏太深的职场龙套。就像上文那个喋喋不休的咖啡教育者,让我真的相信了他所在的公司是一个伟大的品牌。然而他本人,落在朋友的口中就成了“咖啡男”,是连名字也记不住的。如果除去他身处其中的品牌,他的面目模糊得几乎毫无面目可言。没人在意他是谁、是怎样的人,而更可怕的是,这些可能连他自己也忘了。